人生路漫漫

陪你走一程

1

我叫花花，来自陕西最南边的一个小山村，我是家里老大，下面还有两个弟弟，从小到大，我没有见过父母对我露过一次笑脸，他们就像变色龙一样，对两个弟弟阳春白雪，对我却冷若冰霜。

我努力跟两个弟弟一样，学他们站着撒尿，一起爬树掏鸟窝，一手叉腰对天骂娘，往别人脸上啐唾沫，可无论我怎么做，依然换不来父母对我有半分好。

为了更好地照顾两个弟弟，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我愣是在一年级蹲了两年，就为了等两个弟弟入学。

每天我都是背着一个书包，左胳膊跨一个，右胳膊跨一个，两个弟弟像小太爷一样悠闲，妈妈说他们背那么重的书包会压个，长不高将来不好娶媳妇。

很难相信我们三个是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，班主任都说天哪，怎么一个爹娘生的智商却有如此大的差距？我是一教就会，一点就通，两个弟弟则像脑袋里灌满了浆糊，老师课上讲的知识左耳朵进，右耳朵出，剩下那一点点吃顿饭，睡个觉，全没了！

勉强带他们读完初一，弟弟们死活不肯再读书了，爸妈也心疼，在家歇两年吧，等满十八了再出去工作。他们觉得我在家也是吃白食，不如在学校念两年混个初中毕业再说，反正不花钱。

没有了弟弟们在身边，我发奋学习，初二直接跳级到初三，全校都知道有个葛花花，学习成绩全校第一超出第二名30多分！

中考我以分的成绩毫无悬念取得全校第一名，并以理科第一的成绩获得全市理科状元称号！市电视台扛着摄像机到学校采访，校长和班主任乐得像秋天的菊花开得璀璨极啦！

后来电视台又到我家里去采访，在主持人温柔地引导下，我的爸爸对镜头说下了这样的一番话：俺们都知道没文化很可怕，再穷不能穷教育，再苦不能苦娃娃，俺们有这个觉悟，俺们家里男娃女娃都一样，可不行重男轻女，两个弟弟打工供他姐姐上大学！

电视台人一走，我爸爸蹲在地上咣咣扇了自已两个耳光子，咋就说成这了呢？明明俺想说得不是这个呀？脑子里是硬梆梆地蚕豆咋到嘴里就开了花呢？

我仅仅用了两年时间学完了高中三年全部课程，高二的我在校长面前立下宏愿此次高考定不辱命高分回见，不料高考那几天正好来大姨妈，腹痛阵阵导致发挥失常，仅以几分之差落空自已心心念念的本科院校，最后被第二志愿的二类本科录取。

2

邻里亲戚朋友都到家里祝贺，爸妈却黑着脸对我说，你要上可以，学费一分没有，要么你自已出去借要么你自已挣。

我兴高采烈地蹬上自行车去姑姑家，姑父这几年搞养殖挣了不少钱，家里早就盖起了小洋楼，姑姑每次来看奶奶，手腕上的金镯子，耳朵上的金耳环，脖子上的金项链，那闪得比我家堂屋灯泡都亮！

一听我是来借钱的，姑姑便开始大倒苦水，那是外表光鲜内心沧桑呀！表面富丽堂皇内里虫蛀蚁蚀，最后塞给我了十块钱，我手心里攥着这十块钱，还有块哪里来呢？真恨不能有座金山咣几一下砸我脚面上，我包管不贪，只拿，剩下的留给需要的人们！

后来听说镇上的纺织厂招临时工，新人上手期一星期，这一周只管吃住没有工资，三班倒，为了尽快挣工资，我一个人上两个班，中午回宿舍眯三，四个小时，其他时间全待在车间，车间里机器嗡隆隆噪音极大，交流基本靠口型判断。

时间一长，耳朵里总是有嗡嗡地声音在响，即使出了车间看天看地也全是轰隆隆转的机器，路边的小草就是被漂染成绿色的布匹，手里拿的杯子总觉得像织布的梭子，洗衣服时总控制不住想顺着纹理剖出一根线来。

在我快成为聋子的时候，三个月时间终于到了，我领到了块工资，除了学费还能剩下一些呢，过几天赶集给爸妈和两个弟弟添身新衣服，去年表姐给的那身衣服洗洗带走就行。

头走那天，妈妈把整缝在了我内衣里，我嗫嚅着：“妈，还有饭费呢？”

妈妈一甩脸子：“把你养这么大，你回报家里什么了？喏，那还有几个馒头，再装一瓶子腌菜，不够你吃一个星期？再去打份工不就有了，女娃娃，少吃几顿饿不死，当心吃胖了以后嫁不出去！”

几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我一路站着到了学校，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裹，里面只有换洗的内衣裤和馒头咸菜，衣服只有身上穿的这一身还是表姐淘汰下来的，看到宿舍里其他女生都是父母陪着，收拾床铺，帮忙打热水，削好了的苹果递到嘴里，心里忍不住一阵泛酸。

我默默爬到上铺收拾自已仅有的寥寥几件衣物，没有热水壶，没有洗脸盆，没有牙膏，香皂，洗衣粉，洗发水，更不要说什么洗面奶，爽肤水之类的了。

宿舍一共六个女生，个个青春蓬勃如同开得明妍的蔷薇花，而我一身寒酸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，黄色的小衬衫，千层底的布鞋，像窝在墙角的舒展不开的苔藓，与她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食堂打饭，他们都是两个一伙三个一群，什么宫爆鸡丁啊，水煮肉片啊

鱼香肉丝啊！这些菜是我梦中的奢求，而现实中的我只能使劲嗅嗅香味然后拼命屏住呼吸，拧开罐头瓶，拿出一块腌菜，把硬的像砖头一样的馒头放进去，浇上热水，大口大口咀嚼着幻想自已在吃肉吃鱼吃大餐。

3

一个星期后，身无分文的我连这个也吃不起了，馒头腌菜早就没去食堂打饭，她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，红烧肉啊！酱爆鸭片啊！鱼了，就连黑乎乎罐头瓶子都被我舔的像镜子一样明晃晃地光可鉴人，我只好去食堂捡同学吃剩下的馒头块，去各个宿舍找别人不用的方便面调料，冲开热水泡馒头渣吃，即使这样我一天也只舍得吃一顿饭。

我捡了几个别人扔掉的矿泉水瓶，从她们的洗衣粉袋里挨个挤出来一点，调和成五颜六色颗粒大小不一独一味的洗衣粉，当然洗发水也如法炮制，因为这里班里几乎所有的女生都远离我，孤立我，嘲笑我，讽刺我，挖苦我，没关系，我脸皮厚无所谓。

我真的好努力啊，没课的时候就去打零工，做家教，摆地摊，超市促销，晚上做烧烤串串的临时工，还有学校的勤工俭学等，我永远奔赴在赚钱的路上，但是我好累呀，饥饿的感觉总是如影随形，我经常饿得眼冒金星看到什么都幻想是美食，甚至有一次梦见啃猪蹄吃，好香呀！结果醒来发现自已抱着床栏杆口水流的哒哒滴，羞死人了！

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熬过这四年光阴，学习我不怕，吃苦我不怕，可是一株扑棱棱要绽放花蕾的小树没有肥料浇灌她能蓬勃茁壮吗？即使每天挨饿营养远远不够供给，我的身体还是像被风吹起的湖水一波一波荡漾起来，湖中的小山丘坚挺迷人，湖的面颊美丽动人，不施粉黛却不胜娇羞，可是这样的我哪里有资格以容为傲？

我们的系主任姓黄，离婚，独居，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单身老头子,带着一副黑色的大方框眼镜，头发呈半地中海式，皮肤保养的也还可以，像一块没挤透水的卤水老豆腐，白中透黄又松弛，走起路来习惯背着手，慢慢地踱，一副文质彬彬的，人畜无害，正人君子儒雅老师的样子。

讲课的时候喜欢摇头晃脑，呈度全方位旋转，声音浑厚字正腔圆，与赵忠祥的声音很相似。

有一次在课堂上，不知道这个寡居老男人哪根神经搭错了，居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夸我，说我美丽成熟有女人味，说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，说我清水出芙蓉，天然去雕饰，说我人面桃花相映红，这才是极品女人，只要是男人没有不喜欢的。

我坐卧不安，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，像被扔进油锅反复烹炸的大虾！

我心里疑惑极了，所谓师者应该传道授业解惑，他当老师不应该给学生传他的道受他的业，为学生解惑，所以为师，受人尊敬，他管我的长相干啥，那是当老师该说的话吗？

4

一次我去找系主任递交延缓学费申请，系主任说要我放学后去他宿舍谈，对面办公桌牛老师抬眼看了看我，那眼神就像冬眠已久出来觅食的蛇，让人不寒而栗。

刚下晚自习，系主任在教室前一个大梧桐树下等我，灰暗的路灯，浓厚的阴影，我仿佛看到一个怪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，不由地了打了个寒颤。

系主任独居一套小两室，房间里一股奇怪地味道，腥，臭，反正很难闻，我使劲屏住呼吸：“主任，可以给我盖章了吗？”

黄主任轻轻拍了下我的肩：“花花，坐下，陪老师喝两杯，喝完就给你盖章！”我本想拒绝，可看到桌子上的猪头肉和花生豆，肚子却咕咕咕叫了起来，已经连续一个学期没吃过晚饭了，顿顿都是方便面佐料泡馒头渣，感觉自已的肠子都像空心方便面了！

那顿饭好像吃了好久，吃得好饱，猪头肉好香，花生豆好脆，系主任给的酒好辣，我的头好重，身体轻飘飘，好像一会在云端一会在溪涧，一会像在骑马一会像在被踩在泥里。

什么这么痛？啊！我在极度的疼痛中清醒来，看到满头大汗的系主任赤裸裸地趴在我两腿之间，我一缕未挂，他指尖满是血迹，原来我被系主任两根手指破了处。

我彻底晕厥过去了。

第二天早上，他拍拍我的屁股，给我拿了几根已经长满斑点的香蕉，说这个样子的甜好吃。

回到宿舍的我蒙头睡了一上午，宿舍其他女孩子对我视若无睹，没有人关心我昨夜到哪里去了，我想哭，却又哭不出来，我觉得我没资格哭。

想起几天前妈妈打来的电话，声音那么大，震得我心脏都疼，她说她没钱买衣服，生了个女儿养这么大还不工作害她被人笑话，她说别人的妈妈都用翻盖手机了就她没有，她还说要我在大学里找一个有钱的给她弄点钱花花，她说如果我放寒假时不能给她带个新手机就别回家了！

于是我开始了跟系主任手指头做爱的日子，是的，他是个性无能，但这并不妨碍他喜欢一个女人，就像古时候的太监，虽然失去了男性功能，但心理上是渴望的，非但渴望，还变态，他喜欢拧我，就是用大拇指，食指，中指捏住你的一点肉使劲转个度，真疼啊！我越喊疼，他越兴奋，拧胳膊，拧大腿，还拧那些地方，所以我身上遍体都是伤，青一块，紫一块，一大片一大片的淤青。

他除了在这件事上使劲折磨我，其他的方面对我还是不错的，豁免了我的这学期的学费，家里一些长了烂斑的苹果，快过期的酸奶，都会让我拿回宿舍，还有他女儿丢在家里不要的旧衣服伺候的他舒服后，也会翻出两件来给我。

反正已经残花败柳了，我自已的身体自已都不心疼了，换些残羹冷饭也罢，也算有点价值！

5

一次，我已经被系主任折腾得筋疲力尽，泥一样瘫在床上了，半昏迷的我忽然被人搂在怀里一双冰冰地大手使劲揉搓着我的全身，我睁开眼睛一看大吃一惊，竟然是蛇一样的牛老师。

他的手冰凉粘滑像河里的泥鳅摸到哪，汗毛都会一根根竖立起来，我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像个无力摆脱自已命运的小绵羊，任由大灰狼张开血盆大口噬咬着，系主任兴奋地嗷嗷叫着欣赏着这一出真人秀，牛老师像斗牛士一样在我身体里横冲直撞，令人羞耻的是，我居然高潮了！

长达两年光景，我就这样在一张床上跟两个男人这样肉体花样翻滚着，牛老师自然不肯戴雨衣，于是每次我都要吃事后避孕药，后来导致我月经紊乱，内分析严重失调，而系主任就是个变态狂，每次当牛老师发泄完兽欲走后，他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我，有时候用黄瓜，香蕉，甚至一次还拿出了擀面杖，花样层出不穷。

即使他们这样折磨我，但我依然心甘情愿，毕竟有饭吃有衣穿，牛老师时不时还会给我点零花钱，虽然只有百八十块，我也心满意足，黄主任很抠，但也会把家里喝不完快过期的酸奶都给我，我会把酸奶盒子一个一个并排摆在宿舍桌子上，嘬的一点渣渣都没有了才肯扔掉。

可是后来，我的身体渐渐有异味了，同学们一接近我便嫌弃地捂住口鼻，我买了很多口服和外用的清洁药物，一遍一遍使劲清洗着，大把大把吃着白药片，床底也下放满了被撕掉标签像机油一样洗下体的浓稠的液体。

宿舍里的同学们不干了，她们说我得了脏病了。强烈跟辅导员要求让我搬离宿舍，她们怕我传染给她们，她们觉得我就是一个满身毒菌的病原体，沾到哪哪里就会有毒。

可是我名声在外，哪个宿舍也不接纳我，赶不走我，舍友们准备自己出去租房子住，可是辅导员坚决不允许，她们彻底崩溃了，她们把所有能锁的东西全锁起来，从牙刷牙膏杯子饭盒盆子坐垫床单被子褥子毛巾统统锁了起来。

于是我们宿舍特别干净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住，其他的人的床都是光秃秃的床板，他们还每人买了一瓶八四消毒液，隔几分钟就喷喷，整个楼道都弥漫着我们宿舍呛死人的消毒水味道。

我病了，医生说严重的妇科疾病，是因为不清洁的性生活导致的，先是牛老师对我失去了兴趣，紧接着连系主任的手指头也不需要我了，他买了一个充气娃娃，他说这个干净。

我就像一条被晾晒在沙滩上的鱼，浑身上下散发着腥臭，带着濒临死亡的气息，我渐渐萎缩下去了，失去了鲜活的水份，失去了新鲜的养料，我不知道我停留在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?!

5

妈妈又一次打来电话，说大弟谈恋爱了，但他没有固定工作自然也没有恋爱经费，妈妈说要我准备块钱寄回去，妈妈还说过年时他们要每人一件新衣服，妈妈还说以后两个弟弟盖房子娶媳妇都靠你了，妈妈从来没有问过我吃得好不好，穿得暖不暖，学费有没有？有没有喜欢的男生？妈妈从来没有说过她想我。

可是妈妈你知道吗？女儿病了，病得好严重，妈妈你知道吗？我用身体换一日三餐勉强果腹，妈妈，你告诉我，女人的身体就这么不值钱吗？生而为女的意义到底是什么？生儿子？给男人做玩物？换剩饭剩菜？

妈妈，我迷失自已了，我丢了自已了，同学们都叫我烂货，视我为过街老鼠，我在7楼平台上一次一次注视着这个阳光下喧哗的世界，来来往往的人好匆忙，他们都快乐吗？他们都在为什么而活呢？是为自已肉体的欲望么？他们有没有丢失自已呢？

我屏住我的呼吸，揣度他们内心世界的悸动和拘谨的晦涩角落，风不停地吹起我的破衣衫，然后，我听到一声戏谄般的笑声从心头腾起，把我本已脆弱不堪的心打得七零八落。

我想逃了，虽然不知道逃到哪里去，妈妈，你如果找不到我了，你会想我吗？如果你想我请你告诉我吧，妈妈，我多想依偎在你怀里，虽然你从来没有抱过我，可是我一遍一遍地幻想，妈妈的怀抱应该是很温暖很香甜的吧！

窗外，山河呼啸而过，孤悬的月，依然清冽透亮，自南向北的奔赴，自东向西的辗转，我把自已抵押在路上。

看着其他的旅客，他们脸上写满了莫可言状的表情，或疲惫，或麻木，或希翼，或心酸，有泪从眼眶汩汩流出，我从它粼粼的倒影中看到自已的脸，眉心沾满了灰，心头贴满了伤，没有归期的跋涉，没有目的的漂泊。

人在天涯，天涯在哪里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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